陈木匠的刨子在樟木上走得飞快,卷出的刨花像金黄的浪花,簌簌落在青石板上。溪头村的人都说他傻,放着城里木器行的高工钱不挣,偏要守着这间老木匠铺,替邻里修板凳补木盆,分文不取。
"陈师傅,又在做好事?" 挑着菜担的李屠户撇撇嘴,"庙里的和尚念了一辈子经,还不是照样得靠香火钱过活。" 陈木匠头也不抬,把修好的木桶递给瘸腿的王婆婆:"木头上的结疤,得慢慢刨才平。"
那年开春闹水灾,村西的石桥被冲垮了。村长挨家挨户收钱修桥,到了陈木匠门口,看着他墙上挂着的 "百衲衣"—— 那是村民们感念他恩情,你一块布我一截线凑成的围裙,红了眼眶。
"我这老骨头还有把力气。" 陈木匠卸下门板当跳板,光着膀子跳进齐腰深的水里。年轻人看他泡得发白的脚掌,也纷纷挽起裤腿。等石桥重新架起来时,陈木匠的手磨出了血泡,却在桥洞下捡到个被冲走的木箱,里面是满满一箱铜钱。
他把铜钱分给受灾最重的三户人家,自己只留下几块碎木料,雕了尊小小的观音像,摆在铺子案头。李屠户路过看见,冷笑:"这就想求菩萨保佑?" 话音刚落,后院的猪圈突然塌了,砸伤了刚买的仔猪。
入秋时,陈木匠的儿子要去县城赶考。临行前夜,他翻箱倒柜只找出几吊钱。正犯愁时,门被轻轻推开,王婆婆拄着拐杖送来一篮鸡蛋,卖豆腐的张婶塞给他布包,连向来刻薄的李屠户也红着脸放下两斤肉:"给娃补补身子。"
更叫人稀奇的是,城里最大的药铺掌柜亲自来找陈木匠。原来十年前他落难时,曾在木匠铺借过宿,陈木匠不仅给了他盘缠,还连夜赶制了一副药箱。"陈师傅雕的药箱,装药材特别防潮。" 掌柜拿出厚厚一叠银票,"想请您给分号做百十个药箱。"
陈木匠的儿子中了秀才那天,整个溪头村都飘着刨花香。李屠户蹲在木匠铺门槛上,看着陈木匠教徒弟辨认木料,忽然叹口气:"原来菩萨不在庙里,在刨花里呢。" 陈木匠笑着把一块打磨光滑的桃木递给徒弟:"你看这木纹,直的地方总是更结实。"













